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味绝(母爱深度美文)

118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2-06-06 21:04:52    

那一天,味觉突然失灵了。

当时我面前摆着的是一盘刚出锅的清蒸鲈(lú)鱼,但我闻不到任何鱼的香气。我本不爱吃鱼,讨厌鱼肉腥刺多。但厨师说,这条新鲜的鲈鱼精挑细选,刚好一斤出头,刺少肉多,鲜嫩汁美。品尝之下,果然鱼肉不腥,鱼刺也少,但却一点儿也没有鱼的味道。我便想起了她做的鱼,红烧的鱼。乡间的鱼都是普通的草鱼,味道差,且肉少多刺。她不知用什么寻常不过的手法,烹饪了,鱼在火锅里自然“跳动”,自然“变色”,鱼肉之软嫩鲜香不随火候变老变淡。她曾让我爱上了吃鱼,只爱吃她做的鱼。

餐桌上紧挨着清蒸鲈鱼的两盘菜肴分别是干煸辣子鸡和白切鸡。一盘是口味较重的鸡,一盘是需要自己蘸酱的鸡。我再次怀疑味觉失灵了,因为我从始至终也没闻见鸡肉的香。吃到嘴里时,白切鸡清淡而无味,辣子鸡味杂而盖香。于是想起真实的鸡肉香,却只在记忆里浮现。她烹饪的鸡,都是她自己养的土鸡,乌皮乌脚,重不超过三斤。她爱清蒸一整只,也爱切块红烧,却从不煲汤。她说鸡汤不香,鸡肉最纯。每每隔了山水半里,也能闻见鸡肉的香,小猫小狗也总是守在灶前狂喜,期待与饕餮(tāo tiè),都不足以证明它有多么美味。

在桌上的另外一边,是一碟常见的酸辣土豆丝。我依旧是闻不见香,尝不出味。土豆丝的条索很匀整,每一根都是分明的,摆上几片花草,在观感上确是涵盖了当代拼盘美学的标准。对比起来,她总是别具一格的,粗俗不堪的,所以炒出来的土豆丝也是丑陋的,充满了烟火味的。土豆她只爱个小的,尽管她的刀功不好,却总是坚持用手切丝,大小不匀,长长短短。那些从土豆里溢出的白浆,她总当作是最天然珍贵的调料。因而稠糯香软,清辣入魂,土豆丝也有它天然的纯真,大概这也是她烹饪的心。当我问起她怎么能做得这么好吃的时候,她总让我在她旁边看着她做,嘴里却永远只是说,即便是最高端的食材,也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。

霎时间,仿佛有一缕亲切的味道,飘过失灵的味蕾间。那一阵,记忆突然明晰了。

记忆里,那是一条昏暗的乡间小路,一个夜行穷途的路人。

路径旁繁茂的枝叶遮蔽了那本就微弱的月光,也遮挡了那人蹒跚迟缓的脚步。他玄色的粗麻衣衫与黑夜融为一体,只有那苍老的呼喊声与夜的静谧格格不入,轻松便传到了橘黄色灯光亮起的地方。

屋子里她找来干枯的麻梗,一手点亮梗火,一手拉着我,迎出门去。明亮的火光驱散黑暗,照亮了脚下的路,也照亮了那人慈祥清癯()的面容。他徘徊在冰冷的岩石旁,尴尬的神情演绎了经年的人情世故,始终举步不前。年轻的她一如既往的恭敬而谦卑,热情而温柔。

闪闪微弱的灯光,不均匀地洒在木桌上。我只顾厌倦深邃的黑夜与莫名的等待,而她却在一边陪着那人谈笑,一边看茶烧火生饭。夤夜深而漫长,时间却短而急促。面对这些偶然的客人,她总有自己的应对之法。三个土鸡蛋,二两精肉,一束青葱,半碗清汤,只片刻工夫,便张罗了满满一大碗,即便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黑夜也被香出了浓浓的情分,何况是人。我隐约看见那人狼吞虎咽,将碗中的最后一滴汤都舔了个干净。而我羡慕着,她不知从哪里挤出了小半碗给我留着,只一圈蛋清,几片肉,却已然是我人生中最佳的食味。

辗转过了多年,有趣的是,我那并未彻底失灵的味觉,只有在她面前时,才能完全恢复。每当离她远去,便又渐渐味绝。时光的河流渐行渐远,早已不知脚下的步履究竟是远行还是归去,只隐约听见耳畔响起熟悉的歌——“为什么流浪,流浪远方,流浪……”

匆匆,渐苒。斯人已老,味将永存。

想起初学早晨里猪油炒饭那油而不腻的味道,想起修业中那阵阵蛋清与葱香交融的滋味,想起工作后一年一度的蒜香糯米原味肉蒸,成长里岁月落下的身影一如她手中难以切割的干香腊肉……这一切似乎都不必刻意在记忆里烙印和雕凿,自然会安分地呆在那不起眼的某处,恰如今日此时此刻,你问我她在何处,尽管放眼望去,她在某处,她在某处。

文字/编辑:文艺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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